文|熊佳林
阿勒泰的秋天,是嵌在雪山草地里波澜壮阔的多彩油画,是乐曲中缭绕绚丽的高音,是四季中最灿烂的时光,有著宏大的叙事背景和各种琉璃璀璨的色彩。相比之下,香港的秋就有点单薄和微观,那些悲秋伤怀的诗词也是瘦弱纤细的。一个南方人走进阿勒泰的秋天,就好像打开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走著走著就掉进了画轴里。
如果说香港的秋是桂魄初生秋露微,是秋风萧瑟草木摇落,那么阿勒泰的秋天是积蓄了一整年的华丽绽放,嘹亮地吹响了冬天的序曲,提醒著雁群、牛羊、人要踏上冬归的路。即使草色渐黄,也黄得触目惊艳;即使隆冬将至,也一丝不苟地展尽这一幕的繁华盛景。
白桦树就好像生来就应该长在童话故事里,雪白而高大的树干上,雕刻著一双双深情的眼睛,树上挂满了一片片心形的小叶片,玲珑有致,像是有人精心挂上去的。风一吹过,满树金灿灿地摇呀摇,晃得人眼花缭乱。一片片金叶轻飘飘地散落在河边、草地上,地上又染成了一地金。那金黄配著草丛里的碧绿,深深浅浅,每一笔都虚实配色恰到好处,每一笔又是浑然天成。
一片沿河流而生的白桦林。湛蓝清亮的河水,雪白高大的树干,在高高枝头摇曳著精巧的金叶。满地厚厚的金色落叶,好像是人工精心铺垫的地毯,再配上几座木头小屋,就是一幅完美的图画。这是中国境内最接近哈萨克斯坦的地方,这里的秋,应该是最接近普希金热爱的、一生都念念不忘的秋天吧!
喀拉斯的秋,如同绚彩缤纷的大自然棋盘,惊心动魄地扑面而来。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白桦树松树柏树,错落有致地交织在一起,雪白、鹅黄与深绿、浅绿与墨黑,还有翡翠般深碧的湖水,加之湖光山色倒影,大胆而率性的配色肆意在山间蔓延。清晨的薄雾像一层纱笼罩著,重新变幻出了各种深浅不一的色彩。到了正午,阳光的金箭穿透缤纷的深蓝、碧绿和朱红,一片澄明剔透。
一个骑马的牧民赶著他的羊群走来,羊群像一匹缎子在山坡上缓缓滚动著展开。一只孤独的羊,在蒙古包旁边静静地咀嚼著草根,它面对的是一座色彩斑斓的大山和满山夕阳中抖动著、金闪闪的叶子,山顶上是一片广阔乾净的蓝天。一只独自飞翔的黑鸟,在光芒里缓缓平移,好像陷入沉思。成天对著广袤无垠的高天阔地,一个人、一只动物、一棵草的欢乐和忧愁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春夏秋冬更替的宏大方能与之抗衡。蒙古包内,游牧的哈萨克人喝完了酥油茶,目光望向远方,弹起了冬不拉。悠扬的曲调,就像无处安放的乡愁,飘向远方。
人,一生放牧著自已的骆驼、羊群;而骆驼、羊群也一生放牧著自已的主人。
在那坚实而宽广的大地上,雪山环抱的草原没有边际,金色白桦树下的河水奔流不息,闲散的马儿站在浅溪中喝清澈的水,娇艳的花朵在无人山谷里兀自绽放。转场途中风尘赴赴的羊群,负重前行的骆驼,漫漫长路上跋涉辗转的这一幕,是我们眼中偶遇的奇景,于他们,却是千百年来不曾停止的命运。
来源:地区报《港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