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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副刊|汨罗的牛角粽
文|熊佳林
每近端阳,早早地,人们就在门簷下挂上鲜绿的艾草菖蒲,屋前屋后洒上雄黄酒。我坐在门槛上,看著雨滴落下,痴痴地望著门前那条江。雨水汇成万千条小溪向江河奔去,那条汨罗江便像怀孕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胀起来。龙舟赛的锣鼓声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但空气里早早弥漫了粽香。我回望门廊深处,期待著外婆那一声悠长的吆喝:“包粽子咯!”
在汨罗,端午节是和过年一样隆重的日子,包粽子是节前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草丛里的露珠还没晒乾,外婆就带著我,爬上丘陵山岗,去摘那刚舒展开来的新鲜箬叶。青青箬竹沿著向阳的山坡生长,我和外婆提著竹篮,像青虫一样钻入那绿海里,俯身缓缓而行。箬叶摘回来后,外婆就取出大木盆,接一大桶清凉的井水,将箬叶泡入,去除青气。然后开始备料:本地当年新产的桂花糯,每一粒都细长雪白,有著独特的香味。淘洗净后,面上洒些白碱搅拌均匀,再加清水浸泡一夜。第二天一看,米粒微胀,好像被夕阳镀过,抹上了一层时光浸染的微黄。这是简单的碱水粽料,讲究些的人家,有的加腊肉咸蛋黄,有的加入红枣红豆,变成不同风味。
等一切准备就绪,外婆搬过两把木椅,一把自己坐了,一把背过来,将五彩丝线系于椅柄上,包粽子开始了。看著外婆娴熟地取出两片碧绿的箬叶,将它在手中裹成细尖的牛角形状,用一柄小汤勺,将糯米灌入、压紧,再拉一根丝线左右捆扎,打结。外婆的手灵活地转动著,一会向内,一会向外,悄悄地使著劲。五彩线的另一头绑定在椅背上,一个个青绿的粽子就悬在丝线上。包好十来个,像结了一把铜钱串儿似的,就将丝线打结,取下来,再包下一捆。看著外婆包粽子,我也很想试试,可是糯米粒在我的手里一点都不听话,总是从箬叶的缝隙里掉出来,玩了一会,制造了一堆残叶,我就被外婆轰走了。
一大锅清水囤在灶上,静静地等著粽子们的到来。外婆拎著几大串牛角粽把它们放进去,往灶底塞了一捆乾柴。不一会儿,水沸腾了,咕咕嘟嘟冒著气,一股清甜的淡香传遍了屋子。锅一揭开,我就忍不住伸手想去取。好不容易等它不烫手了,我急忙胡乱解开丝线、剥开箬叶,看到米粒融合成了一团晶莹剔透的尖三角,咸黄已渗透进米粒内里,比先前更浓了一些。我龇著牙去咬了一口最尖的那个角,又糯又软,那股淡淡的暗香便融化开来。
多年后,我已走过许多地方。每当我在异乡的街头看到粽子,就不由得想起外婆的牛角粽来。可笑的是,从前我还以为,全天下的粽子都和我小时候吃到的一样呢。据《续齐谐记》记载,“世人作粽,汨罗遗风”。两千多年前,为了祭祀屈原,楚地的人们在汨罗江划著龙舟,迎风溯流而上,以竹筒蓼叶裹糯米投入江中。不知从何时起,端午食粽的习俗,就从我的家乡那个小小的地方传遍世界。一只小小的粽子,越过万水千山,加入海鲜鲍鱼、火腿、板栗、蜜枣等南北各地特产,形成千变万化的口味,成为每个人心中、有著各自故乡味道的那只粽子。
来源:《港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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