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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绿
文|熊佳林
不知不觉中,已深陷在花的海洋里。各色各样的花儿,在高高的枝头上、在低矮的车道两旁闪现。南国的春天是这样的浓烈,像是酝酿了一整年的酒,一待开坛,就迫不及待地要将那色彩、芬香尽情泼洒出来。坐在车上,春天于我只是窗外的浮光略影。但走在路上,穿行在一树树花枝下,雨丝中飘落了一地细碎的花与叶,抬头一看,那密密的新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领了枝梢,这城市里见缝插针的春天呀,美得让人惊叹。
风铃木的春天是短暂的,它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让人又惊喜又忧愁。上环儒林台,蓝天映衬下,一团团火焰般肆意而浓烈的金黄焰火,无所顾忌地张扬,好像要把天幕也要点燃。没有风铃木肆意燃烧过的春天,好像一个人没有经过快意恩仇的青春,终是不完整的。它是天地间最调皮的那个精灵,不经意地来,匆匆又溜走。
木棉花的春天是孤傲的,它在高高的枝头,仰望天空吹响春天的号角。那一朵朵质地坚硬的五瓣花,像一只只对著蓝天鸣放的小喇叭。在乡下,春天是布谷鸟叫来的,那悠长婉转的一声声布谷布谷,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然后才是田野一夜之间铺上了一层新绿,河边的柳树发出新芽。你能听见鸟儿的叫声,你却不曾听见城里这高架桥下、高楼大厦之间小喇叭嘟著小嘴的一声声号响。先是枝头的旧叶掉光,腾出了营地,然后光秃秃的粗枝上,绽放了第一朵,它陆续叫醒了其他的花苞,好像清晨营地里的哨兵,一个个高低错落排好了队,支棱起来。它们铆足了劲,把整个枝头都染红了,有一天你突然抬头看,才发现它远远地停在那里,轰轰烈烈的一片红云。木棉的谢幕也是刚烈的。一朵木棉花,从高高的枝头突然掉下,啪地一声,好像被暗地一道寒光冷剑刺中的侠客,带著几分坠入尘泥的决裂,跌倒在地上,却依然保持著高傲且倔强的姿势。一朵接一朵,渐渐满地都是,长剑跌落在地,飘飘衣袂被渐渐渗透的血迹染红。
三角梅的春天是热烈的,霸道且铺张。它藏在寻常巷陌,在旧时的阳台上,在砖瓦缝隙之间,出其不意地闯入你的眼帘,让人暗暗心惊。最神奇是街角曾遇到过的那一株三角梅,好像一个人要从头到尾霸占整个春天。那是一整株的老桩,藤蔓交织曲折迂回,一院子都是它,千丝万缕织成了粉色白色深深浅浅如梦如幻的三角梅海洋。而马路两旁的三角梅像鲜红的地毯,一路铺向天边,铺向那花海的深处。深一脚浅一脚,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踏进了它为你铺好的夏天。
在黄昏的春天里静坐,等风起,也能感受到涌动著春的气息:暮色将远处的海湾卷起浪潮,将近处的层层楼宇淹没,等那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亮起,照亮那一树树的繁花。即使是灯影阑珊人声鼎沸处,空气里也弥漫了荔枝树浓郁的花香。街头紫荆花瓣的飘落是无声的,随风而散,好像那不经意回眸的淡淡一瞥。而木棉凋谢后,不久就会在枝头挂起一团团的木棉絮,被风吹得满地拉拉扯扯,像丝丝缕缕的离愁。那个时候,夏天的风已经在路上了。
来源:《港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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