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兆佳
关于世界格局的演变存在著“单极世界”、“两极世界”和“多极化”的争论,但用“准两极化世界”形容当前的世界格局更为恰当。美国妄想以单边主义拉拢其盟国及中国的周边国家遏制中国,维护美国“一极”的地位,但成效甚微。美式的霸权主义和价值观尽失人心。但中美“准两极”的关系未来仍将紧密相连,“脱钩”难以成真。中国以发展成果共享的姿态赢得了“全球南方”国家的信任,中国在全球特别是在“全球南方”的影响力将会超越美国“一极”。在中美“准两极”斗争的背景下,香港应发挥好桥梁作用,融入国际发展大局,协助国家扩大中国“一极”的庞大经贸和文化交流网络。
用“准两极化世界”来形容当前世界格局较为恰当
究竟当今世界是不是一个以中国和美国为两极的“两极世界”(Bipolar World),各国的观察家们言人人殊、莫衷一是。中国政府的立场是,当前的世界是一个愈趋“多极化”的世界而非“两极世界”。北京清华大学教授阎学通则断言“两极世界”已经来临。美国智库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主席克里夫·库普坎(Cliff Kupchan)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迈克尔·多伊尔(Michael Doyle)也认同当今世界已经进入了“两极世界”。那些认为当前世界是“两极世界”的人通常也同时会认为以中美较量为主轴的“新冷战”或“冷战2.0”已经爆发。不过,不少美国专家和学者认为目前美国仍然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中国只是一个“区域性大国”,其综合国力仍难与美国比肩,所以当前的世界应该还是“单极世界”(Unipolar World)。然而,这些人判断,在“单极世界”中,由于中国锐意挑战美国的霸主地位,所以“新冷战”其实已经展开。总体来说,认同世界步入“两极化”的人比较多。在美国,政治立场极右和极端反华的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便刚刚发表了一份题为《赢得新冷战:对抗中国的计划》(Winning the New Cold War: A Plan for Countering China)的研究报告,并提出大量旨在全面遏制中国崛起的具体措施。
平情而论,与冷战时期以美国和苏联为两极的“两极世界”的情况相比,今天的世界很难被形容为“两极世界”或世界已经陷入过去的“冷战”状态。在冷战时期,以美国和苏联为首的两大阵营各自有大批军事同盟国,彼此在经济、金融、贸易、社会和文化上联系极少,两者之间的意识形态斗争对立的情况非常严重,独立于美苏两大阵营的国家为数不多,而两大阵营在世界上其他地区策动的“代理人”战争则从不间断。今天,中美关系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差别甚大。在美国领导的西方阵营中存在著以“北约”为主和其他美国与日本、韩国、菲律宾等国家为辅缔结的各式军事同盟,但中国没有与任何国家签署军事同盟协定。中美之间在金融、贸易、社会和文化上的联系相当密切。尽管美国不断以“民主”和“威权”的对抗来形容美中之间的意识形态战争,并扬言战争的结果关系到人类的前途和命运,但与以往“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斗争比较,“民主”和“威权”的冲突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强度、宽度和深度则明显“相形见拙”。更为重要的是,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游离于中美“两极”之外,与中国和美国都保持来往,没有也不愿意与中国或美国建立同盟关系。迄今为止,中美之间尚未发生过“代理人”战争,当然现在还不能够肯定美国将来会否利用台湾对中国发动“代理人”战争。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托马斯·J·克里斯滕森(Thomas J·Christensen)相信中美之间的“新冷战”不可能出现。他指出:“美中战略竞争是真实存在的,也存在危险,但它缺乏美国与苏联及其盟国的冷战中三个基本且相互关联的要素:美国和中国没有卷入旨在争夺第三方归心的全球意识形态斗争;当今高度全球化的世界不会也不可能轻易地划分为截然不同的经济集团;美国和中国并没有各自领导对立的联盟体系,例如二十世纪中叶在韩国和越南进行血腥代理战争并在柏林和古巴等地制造核危机的联盟体系。”
诚然,美国锲而不舍地渲染美中冲突是一场关系到全人类前途命运的“民主与威权”(Democracy vs. Autocracy)之战,目的是要把中美大国之争上升到信仰或道德层次,试图在国内争取美国人民的支持和在国外纠集更多的国家站在美国一方,尤其是支持美国的对华、对台和对俄政策。可是,美国的图谋并没有得逞,就连西方民众对“二元对立论述”(Manichean Narrative)也不以为然。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在2023年4月对欧盟11个国家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的结果显示:欧洲人希望在潜在的中美冲突中保持中立,也不愿意规避来自中国的风险。他们不认为中国是挑战并且是想要破坏欧洲的力量,也不相信拜登政府推动的“民主与独裁”对立框架。调查发现,几乎每个国家的普遍观点都是,欧洲与中国在贸易和投资关系上的风险和收益是平衡的。欧洲与美国的亲密关系并不意味著它愿意在台湾问题上会支持美国对抗中国。
从当前和未来的国际关系的变化来看,在未来的一段日子中,用“准两极化世界”(Quasi-Bipolar World)来形容当前世界格局应该较为恰当。在“准两极化世界”中,美国的“一极”是以美国为核心,包括“北约”和美在亚洲军事同盟国在内的政治经济军事集团,虽然参与国家的数量不多,但并不妨碍美国经常将“一极”当作整个“国际社会”来说事。无疑,近年来美国积极拉拢一些中国周边国家来抗衡中国,比如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等,但成效有限。与此同时,尽管美国利用俄乌冲突短暂强化了其与军事盟友的关系,但美国与盟友在很多重大问题上缺乏共识。美国一些单方面行动比如保护主义、关税政策、货币政策、工业政策和补贴政策又经常损害或牺牲盟友的安全和利益。更为重要的是,美国除了为盟友提供并非百分百牢靠的“安全保证”外,它真正能够提供盟友的经济和实际利益的能力非常低,反而美国的“单边主义”更不时侵蚀盟友的利益,原因是美国和其盟友在不少领域存在竞争。例如,美国国内的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美国不断减少对全球“公共产品”的提供、美国国会和工会对开放美国市场的激烈反对等。这些因素都使得美国不可能凭藉“让利”来稳住盟友或争取更多合作伙伴。
西华盛顿大学客座教授爱德华·奥尔登(Edward Alden)坦言:“拜登政府正在追求两个目标,虽然它们并不相互排斥,却存在著紧张关系。拜登希望建立更具弹性的全球供应链,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不过这需要多元化的贸易。同时还试图吸引投资和制造业就业机会回流美国,但这会损害盟友和伙伴的利益。迄今为止,制定一项能够实现这两个目标的贸易政策仍难以实现。”他还表示:“华盛顿现在主导的松散磋商印太经济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和美洲经济繁荣伙伴关系(Americas Partnership for Economic Prosperity)确实包括有关更高劳工和环境标准的讨论。 但在这些谈判中,拜登政府拒绝了所有进一步开放美国市场的呼吁,这等于要求这些国家在得不到任何奖励措施的情况下承诺遵守更严格的义务。”而且,“美国工会仍然坚决反对恢复任何传统贸易谈判”。
尽管美国对华政策充满敌意并无所不用其极遏制和打击中国,但许多美国的盟友,比如德国、法国、希腊和匈牙利,仍然希望与中国保持紧密经贸关系,更不愿意在台湾问题上与中国交恶或与中国发生军事冲突。尽管美国经常吹嘘可以依靠一个强大的盟友集团来对付和遏制中国,但实际上这个“集团”在出现中美战争时并不团结和可靠。近年来,美国的一些盟友正在力图减少对美国的安全倚赖并争取更大的战略自主。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主任马克·伦纳德(Mark Leonard)预料,尽管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似乎强化了美国与其盟友之间的关系,但美国在这场战争中的摇摆蹉跎,加上美国与中国在国力上差距的不断缩窄,让德国和日本感觉到不能过度依靠美国的安全保证,因而必须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加强自身的军事力量和与更多其他国家在安全事务上合作。法国总统马克龙多年来不断强调法国乃至欧洲都应该摆脱美国的羁绊,争取更大的战略自主,包括组建欧洲的军队和减少对美元的依赖。种种现象显示,尽管美国还在领导著一个貌似强大的军事同盟,但其力量和可靠性不宜被过分高估。由于美国缺乏信心和能力组建一个强大和团结的、由美国领导和控制的军事“集团”,所以由美国发动的中美战争出现的可能性并不高。
与美国相比,中国的情况则大为不同。中国与很多国家建立了各种主要在于推动经济、贸易、文化和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合作的战略伙伴关系,但没有与任何国家缔结军事同盟。当然,如果中美真的爆发战争,则表面上作为一个军事“集团”领袖的美国会处于军事优势。鉴于中美爆发全面战争的概率不高,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中美较量的战场集中在经济、科技、文化和外交等领域。在非军事领域,通过“一带一路”倡议、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组织、《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与各国缔结众多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在中东各国之间(沙特阿拉伯与伊朗等)的斡旋与劝和促谈工作、强化与中亚各国的关系、对联合国的工作特别是维和行动的支持、大量对外援助和参与海外建设等工作,中国已经获得了为数众多的发展中国家的支持。作为“世界工厂”、全球最大的贸易国和主要的资本输出国,中国比美国与世界各国有著更密切的经贸联系。毫不夸张的说,今天中国的朋友和伙伴遍布全球。展望将来,中国在所谓“全球南方”(Global South)的朋友和伙伴会不断增加。随著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组织的成员不断增加,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持续推进,中国及其合作伙伴的经济总量会逐渐超越美国主导的七国集团(G7)的经济总量。这意味著在与美国的“反遏制”斗争中,中国“一极”在经济和外交层面会拥有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和优势。中国在全球特别在“全球南方”的影响力将会超越美国这“一极”。
“准两极化世界”中美联系依然紧密
在今天的“准两极化世界”中,尽管美国不断加大对中国的全方位遏制,但美国及其盟友在经济、贸易和金融上与中国的关系仍然非常密切。在超过半个世纪的贸易、生产和金融全球化背景下,美国及其部分盟友正在不断对中国施加各种遏制和封锁、尽量减少对中国工业产品和原材料的依赖、削减在中国的投资,而中国则以减少购买美国国库债券和限制关键矿物出口等手段作出反制。即便如此,双方经贸往来仍然是十分频密,而且难以割断。
美国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总裁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指出,当前美国和中国陷入了日益激烈的地缘政治竞争,导致它们在被认为对国家安全具有重要性的领域脱钩。这些领域包括越来越多的“战略”部门,从半导体等军民两用技术到可再生能源,再到社交媒体和其他信息产业。但这种部分的脱钩只能走这么远,因为美国和中国经济如此相互依存,完全脱钩对两国和世界都是毁灭性的。尽管存在紧张局势、贸易战和大流行病的破坏,中美双边贸易仍在持续增长,中美之间的投资也保持强劲。尽管西方企业比过去更担心在中国投资的风险,但他们几乎没有退缩的迹象。也就是说,虽然美国把“脱钩”说的震天价响,一些经贸领域也受到波及,但中美之间的经济联系在可预见的将来仍然会保持相当程度的密切。欧盟、日本和韩国等国更明确表明它们不会在经贸上与中国“脱钩”。
美国国家情报大学研究人员乔希·科贝尔(Josh Kerbel)认为,即便美中关系不断变化,但不要称之为“脱钩”。他表示:“尽管美国企业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中国回流工作岗位,但许多其他直接的相互依赖关系将持续下去。中国仍然是美国农产品最大的出口市场,预计这种情况也将持续下去。美国和中国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网络中,相互依存的关系虽不那么直接,但同样强韧。这些相互依存的关系是过去三十年来物理(交通)和虚拟(信息)网络爆炸性增长的结果,它们使得任何一个国家几乎不可能真正断开或切断与对方的联系。”
“全球南方”国家不愿意完全倒向任何“一极”
更为瞩目和关键的是,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国家,主要是“全球南方”国家,尤其是那些越来越强大的发展中国家比如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沙特阿拉伯、南非和土耳其,都不愿意完全倒向美国或中国当中的任何“一极”。它们根本上从自身国家利益出发,从“趋利避害”角度,力求维护自身的战略自主和政治中立,并致力通过与中国和美西方建立带有浓厚功利主义性质的“交易性关系”(Transactional Relationships),来促进本国的经济发展和谋取本国最大的利益。俄乌冲突爆发后,这些国家把这场战争视为西方世界的内部事务,没有如美西方般对俄罗斯进行制裁,个别国家甚至趁机强化与俄罗斯的经贸关系。当然,这些国家与美国和中国的关系并不稳定,而且有著“良禽择木而栖”的姿态,因此它们成为了中美都有机会罗致的对象。当前和日后,中美两国都会努力拉拢“全球南方”国家。长远而言,在争取“全球南方”上,中国会比美国更具优势。历史上,绝大部分“全球南方”国家都如中国般饱受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和不公平贸易的蹂躏。过去和现在,白种人的种族歧视、优越感、自私自利和自以为等问题都是阻碍美西方与“全球南方”建立感情纽带的绊脚石。历史上,中国与“全球南方”都是美西方霸权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受害者,彼此之间有著高度的同理心,也较为容易建立起相互尊重和信任的关系。过去几十年,美西方的霸凌行径和自私自利的行为彻底暴露了它们的伪善、双标和粗暴,让“全球南方”极为反感。事实上,冷战结束后,美国利用其短暂的“一极片刻”(Unipolar Moment)肆意军事入侵别国、在一些国家策动“颜色革命”和“政权变更”(Regime Change)和强迫部分国家采纳西方价值观、制度和发展模式,为不少国家的民众带来难以承受的灾难和痛苦。近年来,美西方的“民主”、“自由”和“人权”状况,乃至西方世界的前景,备受“全球南方”的质疑,而其能够为“全球南方”提供的发展机遇和援助又越来越少,但侵蚀和损害“全球南方”利益的实例不断增加。总而言之,“全球南方”希望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尽快结束,并期待“多极世界”尽快来临,让世界各国得以按照自己的利益和需要擘画自己的前途和拥有更多发展模式和经验的选择。
《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法里德·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语带嘲讽地说:“‘俄乌’战争凸显了一个更广泛的现象:发展中国家中许多强大的国家越来越反西方和反美。” “随著这些国家经济变得强大、政治稳定、文化自豪,他们也变得更加民族主义,而他们的民族主义往往是与主导国际体系的国家(即西方)相对立的。其中许多国家曾经被西方国家殖民过,因此他们对西方将他们纳入联盟或集团的努力保持著本能的厌恶。”他引述俄罗斯专家菲奥娜·希尔(Fiona Hill)的论点,指出造成这种不信任的另一个因素,是当这些国家在听到美国声称支持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时并不相信美国,反而认为华盛顿充满了“傲慢和虚伪”。
相反,中国的发展模式、经验和成就越来越对“全球南方”有吸引力,而中国比美西方更愿意与“全球南方”分享发展成果及提供协助。因此,随著“一带一路”倡议、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组织、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新开发银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计划和机构的不断扩大和更多国家的加入,中国在“全球南方”所获得的认同和支持将会越来越多。中国所领导的“一极”比美国所领导的“一极”将会拥有越来越多的资源、投资机会、发展机遇和道德说服力。
马克·伦纳德慨叹道:“中国和美国一致认为,冷战后的秩序结束后,他们押注于截然不同的对象。在华盛顿,人们认为大国竞争回归,需要对作为二战后秩序核心的联盟和机构进行改革,而正是这个秩序帮助美国赢得了对苏联的冷战。这一更新后的全球秩序旨在将世界大部分地区纳入其中,而中国及其几个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包括伊朗、朝鲜和俄罗斯——则被孤立在外。但北京相信华盛顿的努力将被证明是徒劳的。在中国战略家看来,由于其他国家寻求主权和尊重,这与形成冷战式集团是不相容的,反而会导致一个更加分裂的多极世界,而中国可以为自己在其中取得大国的地位。[……] 对南方国家而言,西方声称维护基于规则的秩序缺乏可信度。[……] 在只有朝鲜作为正式盟友的情况下,中国无法赢得同盟之战。相反,它试图利用其相对孤立的优势,利用好中等强国和新兴经济体之间不断增长的不结盟全球趋势。[……] 为了利用美国在‘全球南方’影响力减弱的机会,中国试图展示其对‘全球南方’国家的支持。与北京认为华盛顿逼迫国家选边站队不同的是,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接触中把基础设施投资作为优先考虑。”今天,美国正在不断逼迫其他国家靠边美国,引发了不少国家的怨怼和反弹。
英国《金融时报》的专栏作家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亦有类似看法:“七国集团必须承认自己无法统治世界。”他断言:“美国的‘单极’时刻和七国集团的经济主导地位都已成为历史。对于一些新兴和发展中国家来说,中国是比七国集团更重要的经济伙伴。”“七国集团也在与其他国家接触。他们在日本举行的会议也邀请了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亚、越南、澳大利亚和韩国。但显然已有 19 个国家申请加入金砖国家,其中包括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金砖五国现在似乎正在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全球集团。明显地,其成员聚集在一起的原因是希望不依赖于美国及其亲密盟友的难以捉摸的喜恶,而这些盟友在过去两个世纪里统治了世界。毕竟,占世界人口 10% 的七国集团能够(或者说应该)继续称霸多久?”
香港应发挥在“准两极”中的中介和桥梁作用
对香港而言,尽管近年来美西方对香港不断和无情地遏制、抹黑和打击,但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的“准两极化世界”对香港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可以想象,中美“两极”在政治、经济、科技和文化领域的斗争将会愈趋炽热,香港面对来自美西方的政治压力将会持续增加,这些都对香港的发展不利。然而,鉴于美西方在香港拥有庞大的经贸和金融利益,因此短中期内香港与美西方在经济领域仍然会维持紧密的关系和合作,尽管没有十分密切假如中美关系恶化到极其严重的地步,则一切皆有可能。长远而言,随著中国和一些发展中国家的不断崛起,中国“一极”所代表的、有越来越多国家参与的经贸网络的体积将会越来越庞大,而其发展前景将会比美国“一极”更为优胜。越来越多的美西方企业和人才将会对中国领导的经贸网络所提供的各种机遇趋之若鹜,而美西方亦不得不接受必须与中国平起平坐、和平共处,对中国和香港的各种打压也应该会相应减少。在“准两极化世界”中,香港作为国际金融、贸易、航运、服务和信息等中心将可以在“两极”的经贸网络之间发挥中介和桥梁作用,把中国的“一极”和美国的“一极”联系起来,吸引美西方的资本、企业和人才,利用香港作为进入中国内地的经贸网络通道,从而更好地与“全球南方”国家建立紧密的经贸关系。如此一来,香港对世界和平也会发挥一定的积极作用。当然,要更好掌握“准两极化世界”为香港带来的新的发展机遇,香港一方面要必须加速融入国际发展大局,另一方面则与国家一道,努力强化和巩固其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各种联系与合作,并积极发挥香港在“一国两制”下的独特优势,协助国家建构和不断扩大经贸和文化交流网络。
(作者系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荣休讲座教授、全国港澳研究会顾问,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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